段叶嘉犹豫了一会,试着用爪子推门,她力量太弱,根本推不动。她只能先把衣服拖到一边,从底下刨出手机。
    屏幕解锁后,她下意识按了陈延的号码。忙音响起的瞬间,她又手忙脚乱地挂断了。
    昨天刚递离婚协议,今天就有事相求。她可拉不下脸来。
    段叶嘉把自己团成一团。忽然想起猫的发情期会持续好几天,那她现在在外面岂不是很危险?这个念头让她后背发凉。
    身体深处又开始隐隐发热,不过比昨晚好些,她现在还能勉强压住。
    远处隐约传来猫叫。段叶嘉抬头,看见两只猫正沿着栅栏慢走。她立即转身钻进灌木丛角落里,屏住呼吸。
    不确定猫的性别,她不能冒险,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得找个能自保的地方。她盯着门缝,太窄,她挤不进去。车库也进不去。
    院外传来低沉急促的猫叫,一声接一声。段叶嘉背上的毛全竖了起来,她凭直觉确定这是公猫了。
    一只奶牛猫跳进院子,身后跟着另一只。它们从灌木丛另一端钻进来,胡须微动,金黄的眼睛锁定了她。
    段叶嘉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呜呜声,但声音细弱,又夹着发情期特有的颤音,听起来反倒像邀请。
    奶牛猫越靠越近。她看过太多小母猫被野猫强骑的帖子,段叶嘉吓得不行,转身就逃。
    爪子打滑,在石板路上刮出细碎的声响。她窜过低矮的月季丛,挤进后院堆放旧花盆和工具的窄缝里。奶牛猫在外面逡巡,爪子扒拉着花盆边缘,发出咔啦咔啦的刮擦声。
    心跳撞得耳朵嗡嗡响。
    段叶嘉盯住栅栏顶端,估量高度,猛地发力跳上去,落地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跑。
    身后的气息越追越近。她拼尽全力,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,公猫紧追不舍,她呼吸急促,七弯八绕,最后钻进一辆陌生轿车底部,蜷在轮胎内侧才得以喘息。
    整个下午,她躲了叁回。累得几乎虚脱。
    好不容易缓过神来,这才发现两只前爪的肉垫上摩擦出了新鲜伤口,一沾地就火辣辣的疼。
    段叶嘉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,口腔里一股血的铁锈味,她呸了一声,趴在轮胎上减少爪子的摩擦。
    天色越来越暗,远处又传来猫叫。
    段叶嘉僵在原地,耳朵转向声音来处。是那只奶牛猫,它还在附近。
    她缩回墙角的车轮胎里,把自己团得更紧。但身上的气味像一道标记,暴露了她的位置。身体的热度一阵阵涌上来,和恐惧混在一起,让她微微发抖。
    段叶嘉狠心跳到地上,两只肉垫立刻传来刺痛感,她顾不上,飞快地窜进绿化带里,凭着感觉往家的方向飞奔。
    大概快到陈延下班的时间了,她得回去碰碰运气。
    她又钻回院子的花丛里,贴着墙根蜷缩成一团。段叶嘉抬起脏兮兮的脸,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拐进车库。不大一会,驾驶座的门开了,陈延下车,动作却顿住了,目光落在门口那堆衣服上。
    几乎同时,奶牛猫从院子的另一侧钻了进来,朝着她的方向压低身子。它在嗅她的味道。
    段叶嘉想也没想,踉跄着冲出去,直奔陈延脚边。他低头看她,没有立刻弯腰。
    脏兮兮的小猫,身上沾着草屑,毛发也是乱糟糟的。
    奶牛猫在几步外停住,喉咙里发出低吼。
    “段叶嘉?”
    她赶紧点头,前爪扒拉着他的皮鞋。
    陈延这才蹲下身,伸出手。段叶嘉几乎是扑上去的,前爪死死勾住他手腕,后腿一蹬,整只猫蹿上他手臂。
    “喵——”段叶嘉大叫,恐惧混着委屈。
    陈延身体微微一僵,随即站直。他侧头看了眼那只奶牛猫,什么都没说,只是目光扫过去。奶牛猫向后退了两步,转身跃上栅栏,消失了。
    他托住猫要下滑的身体,猫头埋进他的臂弯,整个身子都在抖。
    “这么狼狈。”他说着,上台阶时手指勾起她散落在地上的衣服。
    门在身后关上,段叶嘉还在抖,爪子仍抠着他衣服。
    陈延走到客厅,把她的衣服扔到沙发上,然后坐下。小猫顺着他的动作滑到他腿上,但爪子还是勾着他的外套,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。
    他没动,任由她抓着。
    “是只有这个时候,你才会靠我这么近。”陈延冷嘲一声,猫耳朵动了动,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。
    过了很久,段叶嘉才慢慢松开一点力道,但身体仍紧贴着他。发情期的燥热还在血管里窜,但恐惧褪去后,只剩下虚脱般的疲惫。
    她感到陈延的手很轻地落在她背上,顺着毛撸了两下,停住,然后又撸了一下。
    这个动作让她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呼噜,又立即咽回去。她尴尬地把脸往他怀里埋了埋。
    唉,陈延现在知道她就是小叶子了,估计以后不会对她那么好了。他今天肯帮她段叶嘉已经感激涕零了。
    “...”陈延似乎低低说了句什么,太轻了,她没听清。
    窗外的天完全黑了。段叶嘉缩在他腿上,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,还有她自己散发出无法控制的甜腥气。
    她不想动。肉垫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,还是家里安全。理智告诉她该下去,该离他远点,昨天签下的离婚协议书还躺在抽屉里。
    可猫的本能拽着她,发情期的身体贪恋这份靠近,人类的羞耻心在疲惫和欲望面前溃不成军。
    陈延的手又动了一下,这次是挠了挠她耳根。那个位置刚好,她不由自主地仰起头,耳朵抖了抖。
    “脏死了。”他说,声音没什么起伏。但手没停。
    “喵——”段叶嘉抬起爪子,想说什么,又无力地缩回去。
    陈延眼尖的看到她渗血的肉垫,眉头皱起,沉声问她:“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又想起现在得不到她的回答,只能先把小猫放在沙发上,然后找医药箱给她包扎伤口。
    段叶嘉闭上眼躺在他怀里,身体里那股热意,一阵接着一阵。
    她叹了口气,算了,先赖一会儿,她现在需要陈延来缓解不适,等缓过劲来再下去。
    可身体不听使唤,越来越沉,越来越软。肉垫上的伤还在疼,可他怀里太有安全感,这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。不知不觉间,呼噜声又漏了出来,这次没忍住,断断续续响着。
    陈延垂眼看着她。脏成团的猫瘫在他腿上,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,爪子无意识地虚搭着他手腕,是一种全然放松的依赖姿态。
    他看了很久,然后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
    手还搁在猫背上,没再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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