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说过,人类的记忆,其实有虚假成分。

    大家总是记得那些开心的事情,却自动下意识忘掉痛苦和矛盾。

    这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。

    心理学上就有一段描述,证人的记忆效应。

    心理学研究证明,很多证人提供的证词都不太准确,或者说是具有个人倾向性,带着个人的观点和意识。

    回忆也是同理。

    当放不下某个人的时候,和对方重新开始,就会发现,当初为什么会分手。

    回归主题。

    此刻的我,越是拼命想回忆起当年的记忆,却赫然发现是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或许,母亲说的对。

    从一开始,我就被赋予了别人的记忆。

    是母亲告诉我,哥哥为了救她而在火灾中毁容。

    邻居家,火灾,哥哥,母亲。

    唯独没有我。

    那时候,我已经七八岁,总不至于,什么都不记得吧?

    “你带这家伙走吧,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他。

    成事不足的东西,永远也不像个男人。”母亲无比厌恶的挥手。

    此刻,我的确丑态百出,跪在地上,如同小丑。

    我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房子的。

    只记得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酒店房间里的地板上。

    有的人活着,但其实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这一刻,我的内心彻底死去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,不知自己出身,没有亲人,没有朋友。

    还有什么,比我更孤独?

    小惠对我如此姿态也非常失望,吃饭什么的,压根没叫我,整个人直接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我茫然的坐在地上,未来,我何去何从?

    我没有方向,没有目标。

    打开手机,没有未接来电,也没有任何人发的消息。

    “呵呵。”我自嘲的笑了笑,直接躺在地板上睡过去。

    这段时间里,我实在太累太累。

    让我从一个家庭平静的普通人,一跃成为一无所有的弃子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拥有男人的特征,可能,我都不算个男人。

    我是被打醒的。

    睁开双眼,就看见小惠手持扫箸,脸上布满寒霜。

    她是一个很少生气的人。

    这幅模样,我从未见过。

    “你,你,你。”我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    “废物。”小惠劈头盖脸的就是给我一顿狂揍。

    我没有反抗。

    如今是和谐社会,打架犯法。

    况且对方是女人,我也懒得还手。

    我就是一滩烂泥,扶不上墙,只能任由自己在风雨中殒落,消失,和大地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小惠没想到我这幅姿态,一发狠,手中扫箸都打断了,随手取出一杯红酒,狠狠砸在我脑袋上。

    说实话,这有些始料未及。

    可我反应特别慢,只能眼睁睁看着酒瓶子砸下来。

    再然后,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    我做了个梦。

    梦里,我很有钱,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花。

    去酒店吃饭让人家给我上最贵的,最好的。

    吃到嘴里还要忍不住感慨一句,这还不如吃碗面顶饱。

    明知道是做梦,可我这市井小民的心思却怎么都没改变。

    事实上,我根本不知道龙虾鲍鱼什么滋味,也就只能望梅止渴,画饼充饥而已。

    想到这儿,我忍不住哭了。

    在我的梦里,我都哭的如此伤心。

    真可悲啊。

    我的眼界就是这么肤浅。

    明明,梦里,我是无所不能的。

    忽而,听到小惠冷漠的声音,远处,母亲的责骂。

    甚至晓玲一脸绝望的看着我,问我什么时候和她结婚?

    再不去,她就和别人在一起了。

    我猛的惊醒。

    一股刺鼻子的消毒水味道。

    医院,混合着各种药物。

    我瞬间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每个地方都有其特殊之地。

    人有五感六觉。

    想快速记住一个地方,并且很难忘掉的方法便是,记住其特点。

    比如大海,海浪声,放眼望去无边无际。

    比如名山,抬头看去,高耸入云,数不尽的台阶。

    餐厅,则是香味。

    广场,人来人往。

    诸如此类,数不胜数。

    医院,自然是消毒水味道。

    话说,我这是被小惠打进医院了吗?

    是不是可以索求赔偿了?

    这年头,打人不得犯法?

    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一名护士走进来笑着道,“先生,你真是好运。

    有那么好的女朋友。

    听说你被人打到昏迷,她背着你来到医院,医药费什么的,她都给你出了。”这名护士,很明显没有眼力劲。

    什么女朋友?

    这是在谋害人命啊,我得报警。

    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小惠笑眯眯走进房间,手提着饭盒。

    “黎越,你终于醒了,这几天,我都好担心你。”说着,她竟忍不住呜呜呜哭起来。

    好家伙,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。

    宁就是编剧兼导演?

    护士给我换了针,感慨又羡慕的说了几句,这才离开房间。

    见对方如此,我忍不住想哭,这大概就是,只能看到表面吧?

    房间剩下我们两人时。

    小惠当即换了张脸,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我,“黎越,你真是一个废物啊。

    说实话,我真就没见过,像你这样的人。”

    大概,她也是绝望的。

    “现在不就见到了?”我笑呵呵回复。

    说实话,人不要脸,天下无敌。

    就连我自己都感觉现在,好贱。

    “记得吗?你欠我的?”小惠突然冷声道,“五十万。

    你什么能打工赚到?

    本来,我有个想法。

    可你这种人,带出去,真的,影响我。”她说到这儿,有些嫌弃。

    毕竟是真金白银,不是请个保姆。

    “可你把我打成这样?

    不得给我赔钱?”我当即据理力争,“你要知道,如今这个时代。

    打人,就要做好出钱的准备。”说着,我的头忍不住疼起来。

    “呵呵?就凭你?也配和我说这些?”小惠一脸不屑道,“是不是给你脸了?

    你现在,就和我养的阿猫阿狗一样。

    还有,你的伤,医药费,算在你欠我的钱里。

    你如果是个男人,我还可能高看你。

    可你,连女人都不如。

    你看看自己,有什么值得被利用的地方吗?

    你有一点价值吗?

    就算你在这县城,一个月一万,每天加班七八个小时。

    二十四小时,恨不得有二十六小时住在公司里。

    几年下去,身体都垮了。

    真以为你月入过万呢?

    你配吗?”

    她这番话简直毫不留情。

    工作这么久,我一直都是优秀员工。

    很简单,我很拼命,别人每天八九个小时,抱怨加班。

    而我,疯狂加班,老板都忍不住心疼,常劝我回家。

    可我宁愿住在公司,也不想回去。

    家不是家,何以为家?

    “我。”一时间,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
    “我替你辞职了。”小惠突然淡淡开口。

    “你。”我不顾自己还打着吊针,当即站起身子,无比愤怒道,“你想逼死我吗?

    没有工作,我哪儿来的收入?”

    就算这次假结婚,也是母亲给我请了假。

    “狗改不了吃。。。”小惠冷笑,“你以为自己还有回头路可以走?

    你是孤儿。

    连自己爸妈都不知道是谁,全心全意为了那个家。

    可你得到什么了?

    一无所有,你就是个废物。

    现在,你居然敢如此对待我?

    是我拯救你了,你应该跪在地上感恩戴德。”她怒声斥责。

    这番话,听得我耳朵一阵嗡嗡作响。

    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发现,其实她如此态度,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,是因为,在我身上,看到了她的影子。

    我们其实都一样,有很多相似的地方。

    可我们不一样,我活的不是用失败能够形容。

    我甚至不是个男人。

    “不,我没工作,拿什么给你还钱?”我下意识说出这句蠢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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