汹涌的眼泪顷刻止住。

    绮岁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,蜷缩了几下,指尖都泛着疼。

    恍恍惚惚间,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口极速下坠。

    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?

    张不开嘴,绮岁便背过身,傻愣愣地将门关上,地上有一滩玻璃碎片,她毫无察觉的踩上去,带动了细碎的声响。

    谢顷河眼神发紧,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你别动了,当心割伤。”

    看这个人,就连分手后,也这么温柔体贴,好的不像话。

    绮岁垂头站在那儿,真的不在动,她看到了脖子上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块吻痕,瞬间身体仿佛被狠狠撕开。

    “你要拿什么东西?”她笑了起来,却透着点涩,“我帮你找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,这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那道漆黑的影子站起来。

    墙面上的黑色扩张,谢顷河疲惫地站起来,竟然打开了全部的灯,他熟稔地拿起扫把走过去。

    绮岁站在最危险的地方,周围都是碎片。

    谢顷河小心扫干净她脚边,他低着头,黑发间那个温柔泛白的旋在绮岁眼下绕来绕去,绕的她眼眶发酸。

    曾经她伤重到起不来床的时候,是谢顷河每天来照顾她,像照顾手脚不健全的小孩子一样细心。

    那段时间绮岁耳朵痛,一嚼东西就牵扯到伤口,疼的死去活来。

    谢顷河每天研究食谱,做了好喝营养的汤,连流食都是好吃的。

    浑身都有伤口的情况下,他也没有趁机占任何便宜,都会叫来林款款给她上药。

    哪怕是在梁家长大,受尽了宠爱,绮岁也没有被人这样疼过,疼的心都化了。

    “都扫干净了。”谢顷河将那堆碎片放到一边,给绮岁让出路,半点不敢看她含着水光的眼睛。

    他没有将玻璃片倒掉。

    而是拿了胶带,神态淡然,将碎片一个个拿起来,用胶带裹上了厚厚一层。

    以前谢顷河就教过绮岁,锋利的东西要包好了再扔掉,以免会有翻垃圾的流浪汉割破手。

    绮岁清楚,这是他们最后在一起的时间。

    她忍住喉咙中的窒息哽痛,憋住泪。

    慢慢走过去,伸手去碰碎片想帮忙,刚触到便被吼了一声,“别碰,你笨手笨脚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帮忙。”

    “你去睡吧。”谢顷河麻木地裹缠着胶带,“我收拾好就会走了。”

    那一块薄薄的脆玻璃被胶带缠的很厚了,他也没有放手。

    绮岁知道,这些东西收拾好,他们就该告别了。

    她不说话,生怕说的多了,谢顷河下一句就会赶她走。

    他那么理智清醒,是非黑白分明的人,看到了那样的场面,大约是像一把刀,戳在了心口,这几天一直血淋淋的,今天好不容易愈合了些,亲自过来,却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,一切破灭。

    “你见到那个女孩儿了吗?”绮岁低着头,眼泪往下掉,不让谢顷河看见。

    他继续手上的动作,恍若不觉,“谁?”

    “家里给你找的女孩。”

    “见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会结婚吗?”

    “大约会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,应该的,应该找个好女孩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是。”

    泪水太多,绮岁哭的太阳穴胀痛,她无措地抬了下脸,恍惚看到谢顷河眼中的悲痛。

    她不喜欢看他难过,尤其是为自己这种人难过。

    她笑道:“以后可千万不要跟女朋友抬杠吵架了。”

    谢顷河将最后一块碎片缠好丢进去,“你也是。”

    “我送你下去。”

    绮岁紧跟着谢顷河走到了门口,他没有回头,背影却在颤抖。

    “不用了,你快回去睡吧,夜太短了。”

    短的像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,回忆起来,如同一场梦一样轻易幻灭。

    站在门口,绮岁双膝被冷风吹的麻木不堪,她站稳了,目送谢顷河从楼道离开。

    两三分钟后谢顷河站进黑夜里。

    即将入夏的空气黏稠,燥热,他深深吸了口气,走向车子,没人能看到他微红的眼眶。

    京都的夏天来的迅疾而猛烈,是一年之中最漫长的一个季节。

    绮岁在广播台的工作调度了好几回,说到底不过是从端茶倒水寄快递,变成打杂复印文件,本质没有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这几个月里她只见过谢顷河一次。

    是他来台里接受采访,那天他走在前面,工作牌从口袋里悄然滑落。

    绮岁捡起来跑过去,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陌生的,“谢老师,你的东西掉了。”

    从熟悉变陌生,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。

    谢顷河笑容温和,接过了工作牌,道了声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交集平淡且短促。

    倒是梁涉川,他像个胜券在握的赌徒,每晚准时出现在广播台楼下,赌总有一天,绮岁会心甘情愿的上他的车。

    见鬼去吧,绮岁每次都会暗自骂他一句,随后转身往地铁站走。

    江封坐在车里,赞叹道:“有骨气。”

    平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很久就被萧长勤的一通电话打破。

    他似乎喝醉了酒,在电话里竟然对谢顷河破口大骂。

    绮岁得了地址便匆匆跑下楼打车赶去。

    梁涉川在车里看到绮岁像一只小雀鸟张开翅膀,蹭的飞进车流中去。

    江封在一旁睡着了,他清清嗓子,试图叫醒他。

    他睡的昏天暗地,好不舒适。

    “起来,开车。”梁涉川手掌轻轻拍向江封的脑袋。

    他惊坐起来,左右看看,含着口水,“怎么了,怎么了?”

    梁涉川无奈出了口气,扬扬下巴,“跟着前面那辆车。”

    江封揉揉眼睛,记清楚了车牌号。

    出租车停在风景辽阔的江边。

    每逢旅游节,这里挤满了不远千里来观赏风景的游客,热闹一片。

    从入口处往里走,有一架栈桥。

    绮岁越过拥挤的人群,远远瞧见黑衣黑帽,站在桥边的人。

    周围人很多,粘连着热气,她刚走进去就瞧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江封听从梁涉川吩咐下车跟上去。

    不能打草惊蛇,他便藏在人堆里,偷听他们的谈话。

    吵闹的嬉笑打骂声太乱。

    他不得已小步挪近些,刚凑过去,就听见萧长勤冷声冷调问,“岁岁,你是不是和谢顷河分手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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